那次回去,已是金风送爽时,某一天路过院墙一角,一枝沾满清露牵牛花正在绽开。
牵牛花是一年生缠绕草木的花卉,委实朴素普通,然而,尽管牵牛花在争奇斗妍的群芳谱里不见名头,也叫我喜爱。
如今见它,仿佛就是一个契机,记忆越过暗转的流年,通向天凉好个秋,相伴牵牛花的光阴.
那是我少小年纪,有一次,父亲从学习和劳动的五七干校回苏,见母亲手头正忙,就把我带往干校去玩。时已天凉,地处吴县东山的干校里,白天果林稻田金黄,夜晚虫声唧唧吟唱,其余的记忆皆是朦胧。
不,也有深刻的好风景——干校房前屋后,绕篱萦架着的牵牛花就是。红、蓝、白、紫的牵牛花灿烂一片,初见它时,童稚的心瞬间被它照亮。
见我在花前东瞅西看,父亲拉起我的手,告诉我,它是天上的牵牛星变的,所以叫牵牛花。喔,不晓得啥人要栽这花,如果种蔷薇、月月红的话还要好看。
父亲说的花,我都认识,可我就觉得眼前的牵牛花好玩。
一日清晨,父亲出工前,递给我几张纸,指了指牵牛花,摸摸我的发辫,叮咛道:“没人陪你白相了,画画花吧!”
此时,朝阳升起,薄雾散尽,我捏着蜡笔,照着牵牛花的样子画了起来,画上几颗小圆圈算是露珠,可它的藤蔓和叶片左旋右转,怎么也画不像。忽然有蜻蜓低飞,蚱蜢跳过,于是目光被吸引,把它们五彩的翅膀,添到牵牛花旁。晚上拿给父亲看,得到不少赞许。
准备返城了,天气可能是愈发凉了。再看牵牛花,却开得正盛,记得那天我各式采了一朵,包在手绢里带回家。一年后家中小院里也种了几枝牵牛花,沉醉在它缤纷的秋色里,童心回旋几多美好遐思,
如今想起宋人林逋山的《牵牛》“圆似流泉碧剪纱,墙头藤蔓自交加。天孙滴下相思泪,长向深秋结此花”的诗意,颇觉品味不尽,是啊:天上织女流不断的相思泪,化育出人间道深秋也开不败的牵牛花。
故乡,亲人,和你,还好吗?
在牵牛花的秋色里,流不断深深相思的滴滴清泪。
忆起牵牛花,素静清凉的秋色扑入心中,其间蕴含的思念和牵挂,何尝不是生命中最可宝贵的情意。